澳洲农场主:最强大脑和野蛮体魄的完美结合
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,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的农场主都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存在。对于这个存在,我们给予了太多的想象:耕种大面积的土地,高度机械化,富裕的生活。他们是中国人心目中,西方国家发达的象征之一。 而其背后,则是中国崛起过程中最隐秘的痛:受制于土地狭小,中国农民的劳作方式,面朝黄土背朝天,锄禾日当午,收入微薄可怜,处于社会最底层,与现代文明无缘。 作为一名研究农业传播的学者,同时,也作为一名多年从事农业报道的记者,利用在西澳大利亚研究访问的机会,实地考察了解澳洲的农场,是国内的读者向我提出的要求之一。 2016年10月26日,在澳中友好协会西澳分会(Australia China Friendship Society of WA )副主席张如财先生的热情安排下,我们联系到了西澳资深的农场主Lindsay先生。Lindsay先生在西澳农场主中,拥有广泛的影响力。他非常热爱中国文化,也是澳中友协的会员。 这次,85岁高龄的Lindsay先生,亲自开车来回近400多公里,带我们走访位于珀斯以东的Quairading,一个澳大利亚典型的农业镇。 我们要考察的,是该镇的SUNNYNALE,一个已经传承五代的典型澳洲家庭农场,种植和养殖混合型农场。 为了最漂亮的姑娘,他种了最多的地 Lindsay果然是西澳农业通,在去Quairadin的路上,他通过沿途的树木生长的情况,给我们介绍当地的农业生产条件。 当看到一种被当地人称之为“Grass —tree”的植物时,Lindsay欣喜地说,看见“Grass—tree就像见到了钱”。这种植物的出现,意味着它下面的土地里,有非常好的粘土,而粘土则是西澳农作物生产的关键所在。 而看到一些树木的叶子在闪闪发光,Lindsay忧伤地说,“挣钱的速度要变慢了”。他解释,树木的叶子闪闪发光,意味着树叶开始在塑化,也就是产生一层像塑料一样的薄膜,目的是为了保护水份,这说明干旱季节即将到来。 Lindsay告诉我们,在西澳大利亚公路上行驶,两旁树木的变化,也就预示着土壤的变化。 他说,对于面积有300万平方公里的西澳大利亚来说,可用于农业耕种的土地面积,其实所占的比重并不大。而且,主要分布在一些有河流的地方。 西澳的谷物,主要以小麦为主。他说,30年前,最高峰期,西澳大利亚一共有2500个生产小麦的农场主。而现在,只剩下400多家。 农场主数量急剧减少,原因多方面:现代农业机械的发展,加剧了农业生产的垄断,很多大农场主利用各种机会,兼并了小农场主的土地将他们排挤出去;很多农场主后代受不了乡村的寂寞,纷纷搬到城市里,放弃从事农业经营。 Lindsay先生自己的农场,一度有将近40平方公里,也就是6万多亩。其实,他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农场,并没有那么多。他自己后来购买了很多农地。 Lindsay种这么多地,有个很浪漫,很励志的故事。大学毕业之后,他进入乡村务农。他发现,他们镇上一群姑娘中最漂亮的,嫁给了拥有土地最多的小伙子。所以,Lindsay决心,也要做拥有土地最多的人。果然,他后来就有了一个很幸福的家庭,太太很漂亮。儿女们也都很争气,大儿子还是珀斯一个大型农机公司的总经理。 不过,儿女们都没有继承他的事业。年龄大了,干不动农活,Lindsay无奈卖掉了自己的农场,搬到珀斯城里一处靠海边的地方养老。 半个多世纪的农场经营生涯,Lindsay总结了一句:农业是投入成本高,风险大的行业,需要有最清醒、最聪明的大脑、最强壮的身体,才能经营得下去。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在SUNNYNALE农场,Lindsay的总结,得到了充分验证。 农场主是60岁的Colin Stacey,18岁就开始在农场工作,至今已有42年,在他的努力下,农场从4000公顷,扩大到现在的7000公顷。现在,他儿子Tom大学毕业之后,也已经在这个农场服务了3年多时间。 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,Colin专门推迟了把已经长成的绵羊送到屠宰场的时间,留下一只绵羊,给我们表演大家最喜闻乐见的澳洲保留节目,剪羊毛。 因为我们的到来,这群羊幸运地在这世界上,多待了几个小时。羊毛剪完之后,这些羊,就会被送到屠宰场。随后,冷冻的羊肉,将被送到世界各地。 剪羊毛,远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轻松,一百多斤重的羊,并不会那么老实地等着让你剪。Conlin的儿子汤姆,显然做得很好,高高大大的Tom,将绵羊夹在两腿之间。如果从背后看,你会以为他夹的是一个有着灰毛的大布偶。显然,这是一个需要力气的活。没有很好的体力,一般人干不来。 而在Conlin的农场里,一般情况下,养的羊在1.4万只左右。这些羊在成长过程中,要被不停地赶来赶去:换草场、剪羊毛、防疫,送屠宰场。 每一次行动,都会让Conlin感到非常头疼。 Conlin的农场有7000公顷,将近10.5万亩。其中2000公顷种的小麦,5000公顷用来养羊。这些草场,夏天干旱每公顷只能养1只羊,冬天雨水多的时候,可以养3只。 Conlin说,每周五天,有4天用来照顾羊,一天用来干其它活。 由于土地贫瘠,这里的土地,严格地实行轮作制度,比如养羊的草地,是一年耕种,两年养羊。而种植用地,也会在不同的作物之间进行轮作,比如小麦和油菜。 Conlin的农场,收入比我想象中的要低很多。 2000公顷小麦地,每公顷投入120元澳币到150元澳币,其中最大的投入是化肥,占到1/3到1/2,其次是农药,占到1/4到1/3,种子占到1/6左右,其余是农机、燃油花费;每公顷可以收成2到3吨小麦,今年的市场价格是200元澳币1吨。这些小麦由小麦加工企业CBH收购,但要农场自己运到公司去。 而羊的投入产出则是,每只成本100元澳币,一只羊的产出,包括羊毛、羊肉在内,去税去成本,纯利润50元澳币。羊肉卖给Wammco公司,销往加拿大;羊毛则由中介来拍卖,每只羊可以剪1.8公斤羊毛,其中65%可用,剩下的则是废弃物。 Conlin自豪地说,这些羊毛压成175公斤一包,以每包1400元澳币价格,大部分销往中国。其中,质地细腻羊毛用来做西装,而粗糙一点的,则用来做风衣。 Conlin告诉我,他的农场每年税后利润在30万元澳币左右,一共4个人经营,他和他的哥哥,还有他的儿子,另外还请了一个雇工。平常每天,7点开始干活,下午5点放工,中间休息一个小时。特殊情况下,干活时间会延长。 Conlin有些抱怨的说,虽然工作很辛苦,但是得到汇报并不合理。目前,收购公司将小麦、羊毛收购价格都压得很低,政府的税收在30%左右(从这一点比较,中国农民比较幸福,不仅不用交税,种田还有补贴)。他希望,行情能够好一点。 农业的风险显而易见。Conlin说,今年小麦生长期间遇到霜降,损失了25%。“幸好还有羊”,Conlin暗自庆幸。但是,其他以小麦为主的种植户,就没那么幸运了。 “鸡蛋绝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”,Conlin总结说。 既要体力好,还需要大脑灵活 看了这么多,都是农活幸苦劳作的一面。农场的现代性体现在哪里呢? 接下来,Conlin带领我们开了眼界:在农场里,有两个巨型的仓库,里面存放着农场的农机:从播种到收割,再到运输,一应俱全。 首先看到的,是一个比公共汽车还要大的巨型收割机,车轮比人还高,驾驶室要靠梯子爬上去,全电脑操作,收割横面40英尺。 农场的全部农机包括:两台汽动播种机,100万澳币一台;两台收割机,40英尺宽那台价值56万澳币,另一台35英尺宽;两台巨型拖拉机,用于耕地。 运输机械则包括,一台大卡车,两个配套的拖车。大卡车加上托车,若行驶在澳洲狭窄的高速公路上,就像火车一样,当地人将这样的重型运输汽车称为“公路火车”。 眼下,卡车上装着400只羊,还有整整一拖车的小麦,准备送到收购公司。 Conlin介绍,他的整个农用机械价值400万元澳币,其中150万机械是用来播种的,180万机械是用来收割的。 为了给这些巨型机械“喂食”,农场自建了一个小加油站,配备了油罐车、柴油罐、汽油罐。为了清洗这些庞然大物,还专门买了一台消防车。 在粮食收储方面,则有8个大型的收储罐,其中4个大的,每个可存储60吨小麦,4个小的,每个则可以存储20吨。 有了这些巨型农机的帮助,农场里2000公顷小麦,只用了一个月时间,就完成两遍除草和播种,收割则需要5周时间。 我问Conlin,驾驶这些机械难不难?他笑着摇摇头。那台巨大的联合收割机,他一天就学会了。他说,厂家也很少派人传授农机知识,都靠自己摸索。 他自豪地说,这些农机,只要发动机不出问题,其他的事情,他都能自己搞定。 看来,在澳洲当农场主,虽说收入要比一般人高,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:既要体力好,还需要大脑灵活,逻辑性强。 因为澳洲的农场,从决定种什么,到播种、管理、收购,再到市场,从小麦等农作物种植,到牛羊饲养,还有各种大型农机的使用和维修,农场主一样都不能不会。 除此以外,你还有足够的体力,干很多机械干不了的活:赶羊、剪羊毛。 没有最现代的大脑和最强壮的体魄,显然,你是干不了澳洲农场主的。